短視頻、直播平臺、社交媒體上的“推書人”,開始越來越頻繁地進入網民的視線,他們也逐漸改變了人們的購書、讀書乃至于思考方式。進入網絡“推書人”行列的人有許多,有主持人、書評人、學者、網紅、帶貨主播等等,讀者對他們也各有不同評價。不過,網絡“推書人”的出現(xiàn)是不可阻擋的潮流,值得更深入地去了解與觀察。
這是一個人人都會產生身份疊加感的時代。以“推書人”為例,他們同時扮演著專業(yè)人士、知識分享者、圖書銷售人員等角色,而觀看他們推書視頻的人,是網民,是讀者,也是消費者。傳播者與受眾的相遇,其實是兩者多重身份的一次碰撞,種種目的與欲望成為四散的“火花”,而賣書與買書,則成為這種碰撞產生的最大公約數(shù)。
在帶貨能力成為衡量網絡“推書人”水平的主要參數(shù)時,大家都忽略了這一網上行為所產生的線下影響,比起“推書人”的帶貨數(shù)字,更需要關注的,是“推書人”24小時不打烊帶貨所帶來的文化沖擊,這種沖擊已經對圖書的出版、銷售、閱讀、思想等,造成了無形而真實的變化。
以往讀者與著名作家見面,通常是在書店或圖書訂貨會,而現(xiàn)在,在大牌網絡“推書人”的號召下,莫言、梁曉聲、劉震云等作家紛紛走進直播間,對于傳統(tǒng)作家而言,這是新鮮的體驗。以往作家了解自己作品的印刷與銷售數(shù)據(jù),都是輾轉、延后的,而網絡直播讓他們直觀地看到自己的書在短短時間內銷售了成千上萬冊,如此直接而清晰地感受到讀者群在線回饋的“熱愛”,這是作家此前從未有過的體驗。
但有警惕心的作家,在為此感到驚訝的同時,也會產生憂慮,因為相對于作家辛苦而漫長的創(chuàng)作過程,大牌網絡“推書人”瞬間啟動的銷售力,顯得如此簡單與容易。在直播間中,作家在與大牌網絡“推書人”的話語權分配中,雖然接受著尊重、夸獎、贊揚等,但實質上,“推書人”的作用,高于作家與作品的號召力。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即便換上非著名作家的雞湯書,在“推書人”賣力吆喝下,經常也會有不錯的銷量。不知著名作家在知曉這個真相后,是否還有足夠的自信與興趣,繼續(xù)成為直播間的客人?
網絡“推書人”的視頻內容,不管以何種形式呈現(xiàn),都有兩個終極目的,一是圖書帶貨奔現(xiàn),二是流量變現(xiàn)。在爭取網絡注意力的過程中,大多數(shù)“推書人”并沒有因為推薦圖書而放棄操作的簡單與粗暴,利用網絡用戶的急躁與功利心理,把“推書”做成了帶有強烈取悅性質的內容。前不久,《脫口秀大會》選手童漠男對這一現(xiàn)象進行了諷刺,“你們還閱讀嗎,我都去聽那個三分鐘帶你讀完《百年孤獨》,這就是咱們這個時代的福利”。短視頻博主可以用一分鐘時間解讀完《霍亂時期的愛情》,童漠男卻表示他用一個感嘆詞“嚯!”就可以對這本書進行整體概括。這樣的描述雖然很夸張,但觸碰到了有關閱讀的本質,如果網絡“推書人”都如此推薦圖書的話,那么必然使得讀者的“深閱讀”能力下降。
雖然“買書如山倒,看書如抽絲”,但很少有人覺得多買書是壞事,在人們需要通過購買行為來安慰自己的時候,圖書的“口紅效應”甚至超過了電影,至于買回去的書,大家會用“早晚都會看的”這樣一個理由,來為對圖書的消費欲尋找借口。在今天,買上幾本書,這一過程本身就擁有充足的愉悅與充實感,況且,那些書放在書架上,也是對過去不舍得買書所留下的匱乏感的一種有效補充。
在這樣的背景下,網絡“推書人”不應利用受眾的購買欲望與匱乏心理,來進行以數(shù)量為主要目的的銷售,因為,久而久之可能導致買到不稱心書的受眾逐漸放棄這一行為,畢竟中國人均書房面積小得可憐,沒有過多的地方存放不需要的書。優(yōu)秀的“推書人”可以強化自己的業(yè)務能力,把“推好書”當成最高追求,通過嚴格的遴選,把更多經典書、有價值的書送到讀者手上,真正起到一個橋梁與媒介作用,促進圖書出版與閱讀的大鏈條形成良性循環(huán)。
優(yōu)秀的“推書人”要淡化書的商品屬性,多強調書的文化屬性,力爭把推書視頻做成一條條即便獨立觀看也能得到營養(yǎng)的內容?,F(xiàn)在人人都說“閱讀是一種生活方式”,但能夠認真踐行這一生活方式的人并不多,作為“推書人”更有必要以一種淡定、從容、沉穩(wěn)的態(tài)度來找到好書的靈魂,不但把一本書推薦給讀者,也把一種文化與思考帶給大家。
網絡推書視頻的泥沙俱下,源于網絡“推書人”素質的良莠不齊,這一處于野蠻生長階段的網絡生態(tài),對紙書的生命和意義,有著一定的延續(xù)與幫助作用。恰恰是因為這一行為的嚴肅成分,從業(yè)者更應該珍視身份與話語權,尊重出版業(yè)的源頭,成為整個鏈條中具有活力與潤滑作用的構成。而想要實現(xiàn)這一目的,其實并不是太難,只要多一份用心、多一份真誠,就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責任編輯:盧相?。?/span>